[古一][越苏]有时尽（续不休）
相信我爱这世界爱得深沉
片段三
就在陵越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他和师弟的生活会渐渐好起来的时候，作为第一代唯一幸存的实验体，百里屠苏的好运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被送进医院，陵越守在手术室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命运的嘲弄。
头顶的暖风开得很足，陵越却觉得冷入骨髓。他盯着手术室上方显示手术中的提示牌，周围仿佛有看不见的冰冷海水逐渐淹没他，肌体的温度在飞快地丧失，耳畔莫名其妙的轰鸣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忽然后面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陵越下意识地回头。
是个护士，带着满脸的关切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看上去脸色很不好。
陵越皱眉，目光移向护士的嘴唇，“对不起我刚刚没听清，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您脸色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么？”护士放慢语速，“或者打电话给朋友家人？”
“是应该……”陵越掏出手机划亮屏幕，突然翻找通讯簿的手指顿住，他将手机倒转递给护士，“帮我一下，给通讯表第一个人打个电话。”
护士有点儿好奇他为什么不自己打，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接过手机将电话拨了出去。
耳鸣还在持续，陵越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彩铃声，“芙蕖，来中心医院，我在三楼手术室等你。”
他不太确定芙蕖是不是接了电话或者是否听全自己的话，所以又重复了一遍。幸好此时陵越的视力终于恢复，之前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大片黑翳慢慢散去，他眨了两下眼睛，又给芙蕖发了条短信。
“先生，这边的手术室刚消过毒，味道比较大，如果您受不了的话，那边也能看到手术室的情况，”护士委婉地建议。
陵越舒展眉宇，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吧。”
味道？他之前还能闻到，可现在……
等待手术的十六个小时是陵越一生中漫长的十六个小时，等来的却是医生惋惜的长叹。
血氧含量持续降低，脏器衰竭，五感减退……大概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芙蕖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晴雪也别过头偷偷地抹掉眼泪，百里屠苏笨拙地安慰两个少女，“我现在挺好的……不是约好了春天一起看桃花吗？一言既出，决不毁约。”
女孩儿们好不容易止住了啜泣，可她们谁都知道百里屠苏说的都是假话。
他再也不会好起来了，再也看不到明年春天的桃花了。
经历了好几场抢救的百里屠苏脸色还是苍白的，嘴唇的血色也极淡，但精神居然还挺好，唯独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陵越坐在病床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有点儿低，“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师兄。”百里屠苏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我想……我们回家吧。”
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回家，但陵越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们回家。”
片段四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方兰生没事就过来串门，时不时还露上一手。
百里屠苏开始喜欢靠在躺椅里晒太阳，他太虚弱，外面也太冷，根本没法出去。方兰生把老家的猫抱来一只，那只猫已经挺肥了，从头到尾巴尖都是黑毛，凑近了看黑得简直要发亮。这一团毛茸茸的动物喜欢缩在百里屠苏膝头，在秋日的阳光里呼呼大睡。
陵越辞去了他在“塔”里的工作，虽然大家都已新制度刚刚建立百废待兴为理由挽留他，但他还是微笑着拒绝了。
用来陪师弟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可陵越心底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还有多长时间？上天还留给他们多长时间？
原来这就是穷尽一生却不够时间来爱你。
片段五
“喂，木头脸，中午陵越大哥有事补回来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就只有炖大白菜！！！”
沉默、沉默、沉默，“你开心就好。”
“卧槽！！！木头脸你少看那种不需要了解的电视剧！”
“……”
“好吧，我来想菜谱。”
才不是看在你快……的份上。
片段六
有一次陵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芙蕖在阳台上偷偷地哭。
芙蕖和晴雪都不放心百里屠苏，但作为现役的哨兵向导组合，她俩本来不应该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里，可陵越发现这俩女孩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总能保证有一个人守在屠苏身边。
撞见师妹躲在阳台上哭这件事让陵越有点儿手足无措，芙蕖虽然娇憨，可也有十年没哭过——至少没当着陵越的面哭过了。他已经忘了要怎么安慰师妹了。
不过原因他还是知道的。
可是知道也没用，他只能拍拍师妹的肩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能说什么？
陵越小心的转过师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时在心中小声道歉。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真的很对不起。
片段七
百里屠苏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离开人世。
病症恶化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给陵越留下只言片语。
片段八
陵越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事情。
二代实验体并不是一代的改进升级，充其量只能是某种仿造，当年他收到伽马射线辐射导致体内向导基因无故降解而不得不接受二代改造实验。现在，理论上最完美的一代实验体已经出了问题，陵越从未奢望自己也能逃得过。
但症状发作的比他预想地还要快，他同样没看到第二年的桃花。
不过他留下了遗言。
既然我们都等不到桃花盛开，那就把我们的骨灰做成烟火，也算同赏一场盛大花事。
片段九
风晴雪亲手将陵越和百里屠苏的骨灰混合做成烟花，女孩子们在立春的晚上点燃了烟花的火线。
漆黑的天幕仿佛被烟火映衬得瑰丽异常，炸裂出的青蓝和玫红完美得就像一段飘散在夜空中的迷梦。
可惜再美的梦也有结束的时候。
在烟火落幕之前，晴雪为芙蕖擦干眼泪。
从此，陵越和百里屠苏就真的只活在她们心中了。